湖湘百公里毅行——我的朝圣之路

小鹰king

到达第一天终点浏阳三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一刻了，天渐渐暗了下来。拖着疼痛不堪的双腿在第六签到点顺利签到，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医疗室。医疗组的义工美女热心地问着“看看有水泡没”“有水泡，挑破吧？”，彷佛挑水泡跟踩气球一样有趣。咬着牙看着义工MM拿针挑破水泡，我突然在想，如果说毅行者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而参加行走，那么义工是为了什么呢？医疗组的义工不顾毅行者双脚散发出的气味，硬是亲手为毅行者涂抹药水，放松肌肉；线路组的义工们踩着单车来回奔波，不顾路途的危险，我听说一位美女义工在骑单车的途中摔倒，造成关节脱臼，单反相机也摔了出去；而摄影组的义工开着自己的车子，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打开车灯，跟随在毅行者后面缓缓前行，为毅行者照亮前方的道路，也给他们带来前进的力量。在这只有付出而没有回报的工作中，他们何所求呢？
      在宿舍安顿好之后，双脚泡在热水桶里，我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教条面前，有这样一群人不为名利，甘愿付出，似乎不符合当今社会的大势所趋。翻越微博之际，偶然发现一名义工发了这样一条微博——奔波了一天，劳累；帮助了一些人，欣慰。于是幡然醒悟。我们在社会这趟浑水中陷得太深，百般挣扎以致伤痕累累，我们睁大双眼，透过这潭浊水审视社会，用我们被迫接受的价值观念去做一道道选择题，然后像孩童般伸出手指，告诉自己说这个是对的，那个是错的。我们执意认为人性在一点点泯灭，我们固执地倾向于利己主义，我们甚至执拗地推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同格劳孔对苏格拉底讲的那样——正义是一件苦事，人们拼命去干，图的是它的名和利；至于正义本身，人们是害怕的，是想尽量回避的。然而，无论现实多么艰险，总会有一些人保存着一份纯真在心底，以微弱的星光照耀着人们在黑夜中踽踽前行。志愿者是富庶的，他们在付出辛勤的同时得到的是所有人的微笑和赞许，这种心灵上的满足感也许是任何名利都无法给予的。有时候，给予比获得更容易让人满足。
      我原以为经历第一天67公里的磨练后，第二天的33公里会不在话下，事实证明我这个想法是愚蠢可笑的。从浏阳三中走出来的时候，我发觉大部分毅行者走路姿势都不同于往常，一瘸一拐。昨天的痛楚还清晰可现，今天又不得不踏上新的征程。仅仅出发一个多小时，膝盖和脚底便传来钻心的疼痛，一种我从未经历过，也从未想过去承受的痛楚。我低着头，看着自己变形的走路姿势，心底竟然产生了一丝怀疑——我真的可以坚持下去吗？如果可以，那么我是否可以承受这种疼痛；如果不可以，那么我是不是应该选择放弃？脑海中闪过“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下一个映入脑海的词语竟然是“耻辱”。虽然完成七十公里也会被称之为勇士，但放弃这个词语在我整个计划中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我觉得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放弃还是坚持，这两个词语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涌现，交替占据上风。
      身后传来一群人的口号声，整齐而洪亮，突然就吼出一句“坚持不是胜利，坚持到底才是胜利”。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上坦桑尼亚那位马拉松运动员拖着一条伤腿和带血的绷带跑过终点时说的那句话“我的祖国派我来比赛，不是让我来听发令枪响的，是要我跑到终点”。一语中的。其实在这次毅行我不也抱着走完全程的决心来的吗？放弃固然不能称之为懦夫，但坚持到终点不才是真正的勇士吗？如果这样的疼痛都可以承受的话，那么之后再遇到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灵魂尚在前进的路上，躯体又怎能轻言放弃呢？想到此，眼光便离开了双脚，抬起头望向了远方，路是那样遥远，可是我看得见灵魂的模样。
      离签到点还有一公里的时候，一辆义工车从背后驶过，扩音器中传来一位美女的声音——加油，你们是真正的勇士，我为你们骄傲。一时间，竟潸然泪下。一方面是有这么一群人在默默地支持鼓励着我们，而更重要的是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我已经挺了过来。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我依然坚持了下来，没有放弃。也许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在濒临绝望的时候绝处逢生的喜悦，在几近崩溃的时候重整旗鼓的豪迈，终于喜极而泣。到达签到点的时候，身体几乎是栽坐在地上的，但精神上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尽管征途还剩最后的20公里，但是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一鼓作气到达倒数第二个签到点，休息的时候惊闻有毅行者在这里退出了行程，身旁的毅行者满是遗憾地跟我说只剩最后的六公里就算爬也要爬到终点。我表示赞同，但随后便否定了这样的观点。九十四公里路程，一路走来，我相信在这一路上他也曾无数次想到过放弃，但是他坚持到了这里。我们无需质疑毅行者的毅力，如果不是因为对身体负责，我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在最后时刻放弃。也许，当他坐上驶向终点的大巴，看着窗外步履蹒跚的毅行者时，他也会留有遗憾，但我相信明年他还会再回来，征服他未完成的那段路程。
      当我们再次上路，踏上最后一段征程的时候，我们丢掉了一路携带的水瓶，丢掉了撑了一路的拐杖，甚至没有要求医疗组的护理，便轻装上阵。同行的队友说，尽管还剩最后的六公里，但我们心理上已经到达了终点。我接过话题，我们之前说灵魂在追求信仰的路上跑的太快，如果我问你人的身躯距离灵魂有多远，我想答案应该是六公里。哄堂大笑！然而，这最后的六公里，歌声便一路回荡在浏阳河畔，此起彼伏，经久不歇。
走着走着，忽然间就看到了浏阳花炮观礼台那白色的建筑物，一时间，周围的人群便欢呼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终点越来越近，我突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动？兴奋？百感交集！我只是觉得这一路的艰辛与痛苦，在此时此刻——值！冲过终点的那一刻，我本想与一路走来的sking来一个拥抱的，然而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是在微博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二十个小时，一百公里，臣服于脚下”。带着毅行证，去终点处在签到卡上盖上最后一个印章，也宣告着这一段征程正式结束。拿到毅行者荣誉证书的时候，双腿突然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疼痛！钻心的疼痛更加猛烈地袭来。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给自己一个信仰，一个清楚的目标，总会有一种信念支撑着我们，忘却痛苦，忘却磨难，在每一段征途中坚忍不拔地走下去。其实生活亦然！
      没有欢呼，甚至没有在终点留下一张影像。悄悄登上返回长沙的大巴车，透过玻璃看众生百态。有的毅行者一路小跑冲过终点，欢呼雀跃；有的毅行者抱着队友喜极而泣；有的毅行者索性躺在地上，贪婪地享受胜利的阳光。这是属于大家的荣耀，属于所有毅行者，所有义工，所有一路给予我们帮助的人。我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这副画面，觉得前所未有的坦然，其实这样也好，我想我需要给自己一段安静的时间独处，好好梳理下这一路的思绪，这一路的感触太多太多。
      二十个小时，一百公里，我用二十万步丈量自己的朝圣之路……


后记：
      搭车回到德智公寓，站在马路上遥望通往公寓的小路，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遥远，不到一百米的路程我足足走了十分钟。夜色笼罩下来，回到寝室好好冲了一个热水澡，略带微笑地看着脚底那六个水泡，彷佛是一个个勋章，只有勇士才有的勋章。忍着疼痛爬到床上，沉沉地睡去。那一夜，我无数次梦到毅行的场景，我站在路的这头，望着遥不可及的那一端，竟然把我从梦境中吓醒。醒来后我便不停地问自己，这一路我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是如何克服身体和精神上折磨的。没有人回答我，亘古不变的是深夜里此起彼伏的鼾声……
      感谢一路上为我们提供服务的各位义工，感谢一路上相互鼓励喊加油的毅行者，感谢浏阳八中和浏阳三中给我们提供帮助的志愿者，感谢自己，为自己留下的这一笔宝贵的财富和美丽的回忆。
      谨以此文献给远在北京的龙小胖同学，下一年，我们一起上路……
                                                                                                                       2011-11-10

吖紫

很感动，很朴实，也让我懂了百公里为什么每年都吸引这么多人来参加，我也相信这个活动会更加蓬勃发展的！

弯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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